康毅滨校友是我院遗传学系1995年本科毕业生,现在是美国著名学府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的终身正教授,也是该系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讲席教授。
1995年复旦大学毕业典礼代表生命科学院毕业生领取毕业证书(右2)
由于他在癌症研究领域里取得了重要突破,荣获了许多荣誉,包括于2011年荣获的维尔切克创新奖生物医学奖。维尔切克创新奖颁发给在美国以外出生的38岁以下的杰出艺术家和生物医学科学家,奖励其在职业生涯的早期阶段展现出的非凡创意和作出的对美国社会的原创性贡献,康毅滨校友是中国出生的科学家首次获此殊荣。
康毅滨校友从南方小镇的青涩少年到国际杰出青年科学家,他经历了怎样的故事?又走过了怎样一条充斥着挑战与荆棘的道路?他对复旦的学弟学妹有着怎样犀利中肯的建议?带着这些问题,我们复旦大学生科院全球校友会记者专访了康毅滨校友。
Vilcek奖颁奖典礼演讲
一、良好的家庭学习氛围
康毅滨校友1973年出生于福建龙海,在老师及其父母的教育培养下,自幼便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当被问起从什么时候对生物科学产生兴趣的时候,康毅滨校友回忆说“我的父亲1972年以前在青岛中科院海洋研究所工作,从我记事开始,家里每个月都会订《海洋》杂志,里面有很多科普知识,再加上小时候我在海边一个小岛上长大,有很多机会接触到大自然,因此从小就对动物、植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康毅滨校友的父亲是学校的化学老师,有时上课前后会让康毅滨跟着去实验室准备一些化学演示实验的材料。这一切,小小年纪的康毅滨都看在眼里,产生了浓厚的科学实验兴趣。十岁左右,他在家里用瓶瓶罐罐开始混合溶液,进行初级的化学实验。“实验科学学科,如果能有机会亲手实践,远比看课本上灌输的知识更有趣”。
与父亲的合影 2011年德国柏林
幸运的是,康毅滨就读的福建龙海一中也非常重视实验教学,初中开始,学生就可以接触各种各样的化学实验,生物实验等,比如组织培养的实验,动植物解剖等,正是这些实验锻炼了康毅滨的动手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1989年,15岁的康毅滨获得全国高二化学竞赛一等奖并入选国家教委委托北大附中组办的理科实验班化学班,“这个理科实验班只办过两届,有物理班、数学班、化学班三个班,每个班20个学生,通过全国竞赛选拔上来。”康毅滨于1990年获得全国化学竞赛一等奖并被选入第22届国际化学奥林匹克国家集训队,同年被免试保送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遗传学系。当时的理科实验班毕业生,可以选择国内任意一所高校任何一个专业,“当时没有选择化学专业,而是生物专业,是感觉生物方面未知的东西更多,自己更想进入生物的领域一探究竟。至于选择复旦遗传学系,是因为90年代初,复旦的遗传学系无疑是国内最好的”。
1990年第22届国际化学奥林匹克中国国家集训队合影 第二排左一
二、一年军训锻炼出严格的纪律性
1990年进入复旦后,作为复旦军三届的一员,康毅滨校友在大连陆军学院进行为期一年的军训。(所谓复旦军三届,是指90级(95届)、91级(96届)、92级(97届)三届本科生入学前均在大连或南昌陆军学院接受过为期一年的军政训练,因此,这群拥有特殊经历的学生又被称为“军三届”。)“我们是复旦第一批军训学员,那时候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出操,东北又很冷,上午一般会上文化课,包括大学语文、英语、思想政治,而临近午饭前一节课一定是军体训练,有时候饿得两腿发软。排队去食堂吃饭,也是在规定时间内马上吃完,慢吞吞吃饭的人往往会吃不饱。射击训练和单兵战术是其中比较有意思的环节,男生女生都很喜欢”。
1991年军训拉练野餐---大连陆军学院 左下角同学下方第一人
康毅滨校友感慨说:“对我来说,初入大学,是男孩到男人蜕变的重要阶段,一年的军训生活极大地锻炼了我的韧劲,也培养了我的纪律性。对于科学研究来说,纪律性是很重要的,做研究时,有些实验又苦又累,结果还无法预测,但如果要解决问题,关键的实验就必须去做,没有借口回避或抱怨。军训还让我们学到了团队的重要性以及让大家意识到时间的紧迫感,很多人会觉得这一年没有学习专业课,回学校以后抓紧时间投入到学习中。军训这一年,我抓紧时间学习英语,为以后阅读国外教材文献及GRE、托福考试打下了良好基础。如果有机会让我重来, 我还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军训一年”。
三、复旦培养出忘我的实验精神和因地制宜的实验能力
回到复旦后,有了在理科实验班打下的坚实基础,康毅滨在生科院一直名列前茅,甚至在大二上学期在因踢球时意外受伤导致严重脑震荡而几乎半学期没有上课的情况下依旧取得了全A的成绩。
在学业上游刃有余的康毅滨在本科二年级开始进入实验室做实验,“当时实验室带着我们做实验的研究生师兄是我们眼中的“神人”,他可以好几天甚至几周不出实验楼,晚上就在两个椅子搭成的“床”上睡觉,饭都是请我们从食堂打回来的。”正是师兄这种对科研的痴迷精神感染了康毅滨,从此他也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实验室生活。
“当时的实验室条件比较简单,很多进口仪器都还没有,但恰恰这种情况锻炼出我们因地制宜、解决问题的能力。记得当时师兄带我们做PCR实验,在实验室还没有PCR仪的条件下,就是采用三个不同温度的水浴锅,一手拿着秒表计时,另一手按时把微离心管在三个水浴锅之间移动,如此枯燥无比的实验一做就是三四个小时。”回忆起当年,康毅滨校友很感激复旦给本科生提供开放、自由的实验平台。正是在如此相对简陋的条件下,培养出了他的基本科研素养和永不气馁的韧性。康毅滨也认为复旦生科院的实验课课程对于本科生的训练是十分成功的,对于他后来出国后在科研上迅速进入状态很有帮助。
1994年大三, 柴建华教授实验室(左起徐颖之,魏勇, 康毅滨, 吴晓晖)
“到了国外,我还是很喜欢呆在实验室里,在杜克大学读博士的时候,每天早上十点去实验室,凌晨三点回宿舍,往往为了早点开始下一步实验而迫不及待地工作到凌晨时分。我尤其喜欢晚上做实验,因为晚上一个人可以独享整个楼层的所以实验仪器,比如所有的大型离心机,可以加快实验的进度。”
康毅滨校友给我们讲了一件他初到杜克时的趣事,“做实验经常会错过饭点,我于是决定去超市买一些可以临时用来充饥的食品。在超市的蛋糕部,看到货架上不少盒子上面有着诱人的蛋糕图案,而且拿起来很重,我想这个蛋糕一定很能充饥,于是买回去放在实验室里。有一天深夜,在实验里饿肚子时,我就想起有这个蛋糕可以填饱肚子,结果撕开包装才傻了眼,发现原来这不是蛋糕,而是做蛋糕的蛋糕粉。”
四、永不放弃,坚强的心攻破一个个科研难关
康毅滨校友2000年博士毕业后加入加入史隆.凯特林癌症研究中心(Memorial Sloan-Kettering Cancer Center),在美国科学院院士琼.马萨戈(Joan Massague)实验室从事博士后研究,探索癌细胞恶性扩散的分子机理, 并做出开创性研究成果, 并于2004年被普林斯顿大学聘为分子生物学系助理教授。
在科学探索的道路上,康毅滨校友从未止步,在谈到感触最深的一个研究课题时,康毅滨谈起了MTDH基因从发现到机理研究到药物开发的10余年的研究历程,“为了发现一个在癌症扩散转移过程中的重要基因,我们从计算生物学角度入手,利用临床样品的表达图谱分析找到了预后不良的乳腺癌中重复扩增的片段,然后利用小鼠模型筛选相关片段上与癌症转移和抗药性相关的基因,”
“利用这一手段, 我们经过5年的研究,于2009年找到人类8号染色体上(8q22)的Metadherin(MTDH)基因。但发现这一基因时现有文献对MTDH基因功能的研究几乎是一片空白。我们先是利用基因敲除和转基因小鼠模型证实MTDH对于乳腺癌和前列腺癌的发生和转移,特别是对癌症干细胞的生存至关重要。再利用生化手段找到与MTDH结合的SND1蛋白,并与我在北大附中和复旦的同学邢咏娜(现为威斯康辛大学教授)合作解析了MTDH-SND1的晶体结构,于2014年基于这方面研究发表了一系列关于MTDH的开创性论文。目前我们还在继续进行MTDH蛋白的分子功能研究,并基于MTDH-SND1的结构特点开始筛选小分子抑制剂以开发可能的全新抗癌药物。关于MTDH的研究已经历经10余年,途中经历了无数的摸索,但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实验室合影
康毅滨校友在采访中不断提起科研过程中总会有高潮和低谷,当碰到挫折的时候,不要那么轻易地放弃,这些所谓的失败中往往能找到突破点,“出色的学生往往能从失败的实验中学到最多的东西。拥有一颗永不气馁,坚强的心是做科研的必备条件。 ”
五、科学研究需要什么样的学生
作为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系中国招生工作的负责人,康毅滨校友在学生培养上有独特的见解。“目前普林斯顿每年招收20名本科学生攻读博士,2015开始,在我的协调下,普林斯顿大学和中国国家留学基金委达成一个专项奖学金项目,从而把分子生物学系中国学生录取名额从每年2个提高到每年5个。复旦大学曾经有5名学生被录取到普林斯顿分子生物学系, 在博士研究期间都有出色的表现, 所以我也希望复旦生科院的同学们继续积极报考普林斯顿大学。”
至于选择学生的标准,成绩以外的因素也很重要,“我们要挑选的是真的热爱科学的人。现在的本科生都有许多暑期到海外大学实习的机会,实习期间导师的推荐信较能客观反映一个学生在实际科研中的表现,因此也就格外重要。”
康毅滨校友告诉我们他录取过的一个学生,“前几年,我招过一名复旦学生,我几乎是在申请截止前的最后一刻才收到了一个他的材料,条件很好,我就给他打电话。他老老实实告诉我,虽然他很早就进实验室,工作也很努力,但不知道为什么,实验总不是很顺利。但他可以很清楚地描述他在实验中遇到的问题,和为解决问题所作出的种种尝试。表面上看,他的科研并不成功,但我能感受他的认真、诚实、努力,这已经具备了一个科学家、一个人最重要的品质。”这位学生目前已从普林斯顿博士毕业, 在博士期间做出了开创性的研究成果。
指导研究生
六、幸福的家庭是事业坚强的后盾
康毅滨校友在事业上取得如此成就,很大程度上还归功于他温馨的家庭。父亲的言传身教对他的成长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母亲的慈爱也一直是他在奋斗途中取之不竭的动力。他的妻子对于他早出晚归的科研生活毫无怨言,并且全力支持他的研究。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也让他在繁重的科研之余享受天伦之乐。“我会带女儿和儿子们打篮球,踢足球,欣赏他们的花样滑冰和绘画作品”。在谈到是否会像父亲引领自己走上科学道路一样教育孩子,康毅滨教授笑着说“还是看孩子们的兴趣吧,我们作为父母,只要做到给他们的兴趣提供广阔的平台,鼎力支持他们就可以了”。
幸福的一家五口